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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本顺妻弟曾威胁上访者:不是杀了你 是剁了你

2015-09-08 09:28:50 来源:中国广播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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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8月11日,陈松竹从北京出发,次日下午来到河南省邓州市文化路佳美商业广场5号店,商场旁边有条小路。他坐在自己的福特SUV轿车上,打开车窗,探头向小路尽头张望——那栋他和父母当年住过的老房还在,爷爷的坟墓就位于老房身后。

他想回去给爷爷烧把纸钱,思量许久,调转车头离去。

毕竟,家中官司未了。

2003年9月的一个深夜,三名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员闯入陈松竹的家中,将两层小楼的门窗悉数砸坏,并在院子中呼喊陈松竹父亲的名字。彼时,陈松竹父亲患脑梗塞瘫痪在床,不能说话、不能动弹,不可受到惊吓。

在邓州警方抵达之前,三人离去。次日上午,陈父母被人告知:如果不走,或遭灭门,两人未及收拾行李即前往郑州避难。此后12年再未回来。

一份邓州市法院民事判决书显示:原告陈荣耀(陈松竹父亲)曾在2001年向邓州市东城办事处春风阁四组借款206408元,约定利率两分,后春风阁四组无力偿还,以书面协议形式将所属集体企业中的8间石棉瓦房以及地皮抵押给陈荣耀。

冲突过后,刘延涛在这块地皮上盖起了如今的文化路佳美商业广场5号店。

除却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妻弟这一身份之外,刘延涛还被指是邓州市通吃“黑白两道”的“最有势力”的房地产开发商。近五年来,由他旗下公司开发或参与开发的楼盘分别有金川花园、新御花园、金川美景春天、金川东王府、金川盛世等等,均位于“邓州市核心中央区域”。

当春风阁四组这种乡党体制与刘延涛的政治资源达成利益共谋之后,陈松竹一家即便在上世纪90年代坐拥百万身家,依旧无力对抗命运之急转。

时年22岁的陈松竹,告别北京某知名高校英语专业大二学生的身份,辍学返乡维权。2004年,他打赢了与春风阁四组的官司,无奈司法救济之路不通。他加入北京南站的上访大军,同时利用专业技能为电视台拍摄上访纪录片,可他后来意识到,信访制度与维稳制度的结合能产生像精神鸦片一样,足以毁掉他的一生。

而今,周本顺及其家族成员纷纷出事,陈松竹时隔10年后重返故乡。他认为,当地政府和司法机关是时候给自己一个说法了。

  坠落的小康之家

邓州市作为河南省的一个县级市,过去十多年,同样裹挟于中国的城镇化大潮。

陈松竹在这轮大潮中失去的,不仅是8间石棉瓦厂房以及那块地皮,他家的两亩自留地和责任田上,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,已经盖上他人的房子。与此同时,他所在的春风阁四组的80余亩农地,亦悉数被占用开发。

过去他家的老房子位于邓州城东,而今已是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了。

陈松竹父亲年轻时通过贩卖水果、烟火爆竹等生意,积攒起百万身家。

他记得很清楚,那老房子内,上世纪90年代便摆放着双开门的冰箱,电视机、音响,洗衣机等家电都是进口货。“我在上初中时就用上了电脑,那应该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家用电脑,安装的还是DOS的操作系统。”陈松竹也是学校第一批用上BP机的学生,上高中时“大哥大”开始流行,他同样较早尝鲜。

家庭的变故源自于春风阁四组组长换届。

新任组长上任后即宣称开始卖地,陈松竹的父亲彼时是组内的群众代表,也是略懂法律的“乡村能人”,他以土地属村集体财产为由反对组长私自卖地。

不过,他在春风阁四组属少数姓氏,那位新任组长则是组中的大姓,亦是依靠宗族支持当选组长。

“2002年下半年,我还在上大二,我爸突然得了脑梗塞,全身瘫痪在床,电话那头只剩下‘啊’‘啊’‘啊’的声音。”陈松竹听母亲说,家中出事后,那位新任组长不仅不还村集体借他们的20万元,还放话要让他们一家在邓州待不下去。

次年9月,陈松竹老家突遭三位不明身份之人打砸,他的父母不得不前往郑州躲避。后来他才得知,之前一年“只能放话”的那位组长,在与刘延涛达成土地出让协议之后,决定动手逼迁。

当年年底,周本顺自湖南政法委书记调任中央政法委副秘书长,刘延涛在邓州的房地产开发随之步入快车道。

那年11月,陈松竹回到郑州探望父母。他们在郑州市郊区一座两层小楼内租了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单间,单间内只有一床被褥、一个小锅和一个煤炉。陈松竹的父亲也就瘫痪床上、口齿不清。床边摆放着一堆中药。

陈松竹带回一万多元,一部分给父亲治病,另外一部分拿给律师,开始与春风阁四组打官司。

此前22年,陈松竹从未体验过如此窘迫的生活,但在父亲患病、举家搬离邓州之后,父母不仅需要每年四五万的医药费开支,而且家中五六十万元的外债再也要不回来。陈松竹不得不辍学,以帮别人翻译文件、组建公司网络来赚钱养家。

这起2003年立案的官司,事实并无任何争议顺利经过一审胜诉,二审也维持了一审判决,2005年1月进入执行程序。

“当时我在邓州待了三天,邓州市法院给我的说法是这个执行难度比较大,让我找春风阁四组协商。”陈松竹尚未来不及与四组协商,便收到传来的话,“他们让我赶紧走,如果我敢去四组要钱的话,他们就不客气了。”

迄今他都忘不了对方威胁自己时的用词,“不是我杀了我,也不是宰了我,而是剁了我。”

  上访的深渊

2004年时下半年,陈松竹无缘拿到大学毕业证书。那年夏天,他成为一个年轻的访民,厮混于北京南站的上访村。

9月一天,陈松竹来到北京南站附近的全国人大上访接待中心。他在正式上访之前专门去旁边的上访村学习了“上访经验”。

陈松竹戴着600度的近视镜,穿着一件真维斯的短袖和一条短裤,脚上的“金苹果”运动鞋系母亲购买于三年前,当时家庭尚未出现变故。一脸的学生气帮他“过关斩将”,来到全国人大信访接待中心门前。

通往全国人大信访接待中心大门的是一条小路。

“我一路走进去,两个胳膊肘不断撞到路两边那些截访的人。按照上访村的经验,不管那些截访的人怎么问我,我都不能说话。一旦暴露口音,极有可能被带走。后来还是有人拽住了我。我张口就是普通话,跟那人说我是学生,帮导师过来做调研的,他才放行。”待到陈松竹挤到门前,对方已经下班并且下午不再接待。

回到上访村,陈松竹开始了解那些访民的情况。

“我当时就想,这么多的冤情,也都是这么大的事儿,媒体难道不知道吗?”离开上访村次日,陈松竹开始给各家中外媒体写信、发邮件。绝大部分求助都如泥牛入海,只有一位叫Poppy的媒体工作人员在邮件发出第二天,给他打来电话。

陈松竹是用流畅的英文写就的邮件,这让Poppy很吃惊。她所就职的媒体接到过无数的上访信件,但从来没有一封是英文的而且还写的如此流畅。她后来给他配备了一个摄影师,希望他拍摄一下“上访村”的故事。

因为前往邓州拍摄成本偏高,这部纪录片未涉及陈松竹家里的事情。

半个多月后,这部时长8分钟的新闻纪录片播放了。片子开头选景在北京南站附近的地下通道。早晨6点,通道人流渐密,一位脑袋瘪了半边的东北男孩和他的母亲起床收拾铺盖。这个男孩来北京一家工厂,被工厂机器砸坏了半边脑骨,因工厂负责人不愿赔偿,至今没钱换上合金脑骨。两母子至此迈上上访之路。

片子介绍了信访制度。其中一段旁白由陈松竹撰写:信访制度伤害最大的,恰恰是那些最底层的人民。他们在北京上访时,过着非常悲苦的生活,每天要去菜市场捡菜叶子,用捡来菜叶子填饱了肚子,再一次去上访。上访成为唯一的精神信仰。

有关部门在片子播出后找到这对母子,只是那位工厂负责人已经跑路,赔偿问题一直悬而未决。此后三个月,这对母子不断电话陈松竹打请求帮忙,陈松竹无力应对,后来也就不再接听他们电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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